2009年,只有高中学历的三轮车夫蔡伟,

“如果没有裘先生的帮助,可能我现在还在锦州蹬三轮车,也不会有精力再读书了。

裘先生就是我的伯乐,是他一直勉励我坚持自学,还鼓励我报考复旦博士。”蔡伟言语间充满了感激之情。

偏科怪才

年,蔡伟出生在辽宁锦州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。小时候的蔡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,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一般的小朋友还要差一些。

他不爱言语,每天上课也不怎么听讲,总是趴在桌子上用小刀刻着些什么,而且总是没能注意到力道,发出刺耳的声音,被老师揪住耳朵,罚到教室外面的听课。

但这一切在一名语文老师的到来之后,便开始发生了改变。

这是一位非常耐心和细心的老师。他发现了蔡伟这个差生,也发现了他的不同。

特别是在看到蔡伟在书桌上刻的字,更惊讶于这四五年级的小朋友,竟然能刻出这么复杂的汉字—字,而且这个字只是上周新闻刚刚播出,从泥土里刚刚发现的文字。

于是,在这名语文老师的关照下,蔡伟不再没头脑地刻那些新奇的汉字,而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去向书本里找字,去向书本里发现故事。

所以,你常常会在校园里,看到这么一个现象——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,在树荫下抱着厚厚的字典去读去翻,旁若无人地去享受字典带给他的满足。

当然,这名语文老师只是给了蔡伟一条读书寻找兴趣的路子,却没能把蔡伟的成绩带向均衡。蔡伟也一直没能摆脱偏科的命运。

好在有极其出色的语文成绩协助,他最终还是一路绿灯来到了高中。

到了高中,蔡伟在阅读古文,认读生僻字方面已经是一名“专家”。

在当地,他已经成为了有名的“字先生”,甚至一些过难的生僻字,老师还得向蔡伟请教。在这个时期,他也最终找到了一生所爱——《义府续貂》。

一次偶然机会,蔡伟在图书馆看到了蒋礼鸿的《义府续貂》。

这样他深深着迷,本就痴爱文字的他,对这本从语言学角度探索词义词源的书籍,产生了莫名的喜爱。每个课间、自习时光他都拿来研读。

然而,《义府续貂》本不是给普通人看的普及性书籍,而是语言文字类的专业书籍,对一般人来说,它很难懂,甚至读不进。

可蔡伟偏偏对它爱不释手,虽然他不能全部明白,但其中的字词、理论、逻辑都深深地吸引着他。他觉得,他已经找到了一生所爱的人。

不过,造化总是弄人的。对语言文字,喜欢归喜欢,可最终,他还是要面对现实。

由于他在语言文字方面花费了太多时间,加之他在理工科(那时没有分文理科)方面没有出色的天赋,虽然语文成绩一骑绝尘。

但其他成绩,特别是理工科方面的成绩特别地差,很多时候,蔡伟的理工科成绩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语文成绩高。于是,年蔡伟因为严重的偏科,高考落榜。

高考落榜后,蔡伟本打算复读重考,但家庭经济的困顿,不得不让他放弃这个想法,转而去了家乡的一个胶管厂做了工人。

当时,工人也算一个体面的工作,蔡伟也就顺从了命运,从学生变成了工人。

不久之后,在父母的催促下,蔡伟也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凡的生活。

爱文字更爱生活

然而,步入社会之后,蔡伟对语言文字的热爱依然不曾消退。没事的时候,他总爱去图书馆翻看语言文字类的书籍。

但很快整个锦州市图书馆语言文字类的书籍全被他阅览了一遍。因此,他不得不对一些书进行重读,或者省下生活费去采购书籍。

如果生活如此平凡,也就很好。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不幸的人。

高考落榜后,他在胶管厂当工人,本来生活稳定,家庭美满。但90年代国企改革,市场经济的兴起,他所在的胶管厂不到三年,便破产了。

之后,他辗转从事多个行业,比如食堂学徒、小摊贩、三轮车夫等等,过着悲惨的生活。

年,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打倒了蔡伟的妻子,更是给这个不幸的小家带来了致命的打击。

在蔡伟悠闲读书的那几年,是妻子一个人身兼数职,努力养家。如今,她突然的病倒,让这个小家顿感凄凉无助。

在妻子生病期间,蔡伟没有再理会他心爱的语言文字,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去工作,去做兼职,去蹬三轮车,只求自己能多赚些钱为妻子看病。

那一年里,他从古文字圈消失,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一点,早上六点接着起来工作,就是为了早日把为妻子看病的钱还清,不让妻子有心理负担,不让儿子有任何压力。

伯乐识骏马

蔡伟虽然果断消失于古文字圈,但一些与其有过多次交流的教授、古文字专家,对于蔡伟的突然失踪,起了担忧之心。

他们担心这样一个古文字研究的天才就这样消失,是文字学的一件憾事。好在年底,蔡伟再次上线引起了专家们的注意,纷纷去了解蔡伟的情况。

在得知蔡伟妻子病重,蔡伟不得不为生计奔波之后,其中北大考古文博学院的董珊教授,主动推荐蔡伟,加入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刘钊教授的项目—《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》。

一方面缓解蔡伟的经济压力,另一方面,这些大师也想亲自目睹一下,这位与他们交流数年的志同道合的“学友”一面。

那么蔡伟又是怎么和这些大师相识的呢?原来蔡伟读书到一定程度就发现自己不能闭门造车。

于是,自年开始他便在国学网上注册了账号,并且时常浏览一些著名的学术网站,也在报摊去看一些文字学方面的期刊杂志,以从中获得新意。

在这期间他也发表自己的观点,在古文字圈也渐渐拥有了一些名气,特别是年蔡伟回复裘锡圭教授《神乌赋初探》一文对“佐子”的疑问:“佐子”为“嗟子”,“嗟”是叹词。

不久后,裘锡圭教授在报刊上公开表达对蔡伟的认同。

随后,裘锡圭教授认真研究蔡伟的文章,他甚至称赞蔡伟道:“他写东西不多,很谨慎,难得的是,能把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结合起来看。”

因此,凭借着裘锡圭教授的赏识以及自身深厚的文字功底,他开始在古文字圈崭露头角。各专家、教授都对蔡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他们的书信往来、学术探讨也逐渐频繁了起来。

特别是董珊教授在与蔡伟的学术交流过程中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。所以,才会在后来蔡伟家庭出现困境的时候,施以援手,帮助其度过难关。

对于这样一位古文字天才,裘锡圭先生和董珊教授等都极其希望蔡伟能够精进学业,从民间走上讲台,去在正规的研究机构进行研究。

而这第一步,就是需要蔡伟提升学历。蔡伟想要进入大学这样的机构研究古文字,那就需要博士的文凭才行。可是,想要成为博士谈何容易啊。

虽然裘锡圭先生一直在鼓励蔡伟,但蔡伟已成家立业且年龄较大,学习效率与精力完全难以完成。

再说他这样一个只懂语言文字的人,其他科目弱得要死,尤其英语极其致命,怎么能敢去想获得博士学位呢?

不过,参加刘钊教授《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》项目的蔡伟,已被诸位专家学者认证——他的专业水平不亚于博士研究生。

于是,裘锡圭先生联合李家浩、吴振武教授写了推荐信,连同复旦大学的申请一起报送教育部,为蔡伟申请入读复旦大学的机会。

不久后,复旦大学博士生拟录取名单上就出现了“蔡伟”的名字。

求学复旦

但人生总不是一帆风顺的,命运的考验还需要几步。虽然裘锡圭先生帮蔡伟拿到了入读复旦大学的资格,但能否进入复旦大学还需要蔡伟自身的努力。

入学考试便是蔡伟最大的拦路虎。年近四十的他,经过了将近半年以上时间的学习,才勉强达到了及格线。最终,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入复旦,成为裘锡圭先生的门徒。

进入复旦后,蔡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。他深知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,虽然在古文字学方面他稍稍有点造诣,但知识很零散,不成系统。

他虽然有一定的文字功底,但其对于文章的架构不是很熟悉,尤其是文章中的逻辑常常讲不通。因此,论文的学习写作,成为了他的一大难题。

此外,他的基础通识课也要补一补,本科和硕士的课程他也都要上。

在复旦的日子里,虽然他很努力学习,但为了他拿到博士学位,仍然花费了将近6年的时间才把平常3年的博士课程学完,到他毕业时,他已经44岁了。

人尽其才

此时的蔡伟虽然有了高学历,但年龄的问题还是让他吃了好几次闭门羹。最终,千里之外的贵州安顺学院向他抛来了橄榄枝。

他也终于找到了工作保证家庭的稳定,最重要的是安顺学院为他提供了一个研究古文字的良好工作环境。

不久,他便打包了自己相关的古文字书籍,花了元从锦州运到了安顺,然后带着妻儿南下,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。

在安顺学院,他负责教授古代汉语、文字学和书法。

“蔡老师的课让我们学到不少传统文化和古文字的知识,这门课有一些晦涩难懂,想要学好,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可能的。

蔡老师讲课很有深度,古典文献倒背如流,必须保持专注才能跟得上节奏。”在学生眼里,蔡伟是一个低调有深厚学术功底的老师,很多师生甚至不知道蔡伟的传奇故事。

如今,蔡伟有自己的事业,也重新拥有了生活。

年,蔡伟接受母校复旦大学的邀请,作为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青年学者访谈的主讲人。在复旦,他系统分享了自己的求学、治学经历和心得。

他说:“是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。出走半生还是语言文字的学习成就了我也磨练了我。

但我希望每一位学子不要像我一样,喜欢什么就只做什么,在学习过程中还是一定不要偏科,要尽可能均衡发展,这样才能少走弯路,才能更快点亮梦想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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